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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 又疊疊心事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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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 又疊疊心事(七)

二十出頭的池以藍盡管有個取次花叢、過盡千帆的諢名,卻全未走心。

在此前,他壓根兒沒有真正經歷過愛情。

盡管知道這場看似天作之合的愛情,在最初就是一方刻意促成的結果,但因為自己不敵誘惑先越過雷池,之後又日久回眸暗生情愫,那一點最初的不完美也就漸漸被拋諸腦後。

池以藍一向恣肆,認定了愛著顧平蕪的心意,又哪管她曾有過的心機算計。

若當做情趣,往後開花結果時回憶起來,未免不是一段令人臉紅心跳的甜蜜劇情。

可是在被顧三哥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之後,他反而一點點回憶起被忽略的細枝末節。

——“當時就只聽說是她好像喜歡葉正則俱樂部裏哪個大神,後來還差點害死人家女朋友,氣得大神扇了她一個巴掌,之後聽說她進醫院養病了,就再沒見過。”

——“一年前,你怎麼了?”“沒什麼。那時候我剛拿到駕照不久,在山道上飆車,不小心撞到了。”

——“你……拿我手機幹嘛?”

……

像大半夜因噩夢驚醒的人爬起來拚一張大型拚圖一樣,將過去點滴東拚西湊,讓蛛絲馬跡變得有跡可循。

他也因此從訂婚以來的情熱裏猛地抽身而出,驟然冷靜下來。

緊接著,池以藍發現,與他習慣對她緘默一樣,她對他同樣有所保留。

*

顧平蕪是半夜被開門聲驚醒,才意識到池以藍回來了。

她迷迷糊糊擁著被子,剛坐起身,黑暗裏便有一個人影出現在臥室門邊,裹挾著冰涼的氣息挨近。

“六哥?”

她意識不甚清楚,喊出這一句才意識到,自己反倒有些面紅,伸手循著影子去夠他的手。

“好晚了。”最近和他說話,她就總是這副嘟嘟囔囔的口氣,小孩子似的,催促道,“快洗澡睡覺。”

伸出去的手落了個空,什麼也沒碰到。

她楞了楞,接著床頭燈被池以藍打開,昏黃光暈下,她看到他冷峻如常的面容,困惑地眨了眨眼。

池以藍單膝跪上床,勾著她下巴親了幾下,什麼也沒說就又去洗澡了。

顧平蕪松了口氣,仔細回憶半晌這幾天她是否有哪裏惹到他,最後得出結論可能是自己多心。

寒假他們計劃出國玩,和傅西塘金伯南他們幾個。

顧平蕪知道池以藍是想借這個機會去看母親和宮城佑理,果不其然又是去阪城,機票定在三天後。

第二天吃早飯時,她手機擱在桌子上,因為有傅西塘他們的消息傳來,一直嗡嗡地震。

池以藍不耐煩似的伸手拿過桌上的手機開了靜音,不小心碰亮鎖屏,漫不經心地掃過一眼,只短暫地停頓一秒,就放回她手邊。

顧平蕪沒在意,拿起手機看消息,是群裏在講下學期一些交換、科研項目申請之類的事情,傅西塘連著上傳了很多資料,她正逐字逐句讀的認真。

“沒見你換過鎖屏。”

顧平蕪驀地擡頭看他,見他隨便問問的樣子,就“嗯”一聲,沒了下文。

“Beatrice的滑板?”池以藍不經意似的,擱下豆漿杯子,靠在椅背上看她。

顧平蕪抿了抿嘴,是不想回答的表情,過了會兒才敷衍地說道:“不是,一個喜歡過的滑手。”

頓了頓,她低下頭吃粥,始終沒接觸他的眼神,補充道:“現在已經不喜歡了。”

“這樣……”池以藍點點頭,喝完最後一口豆漿,起身時輕描淡寫道,“叫蔣行是吧,我聽人說過。”

圈子裏來來回回就是這些人,走到哪都是透風的墻。

她沒想過瞞他關於蔣行的事,雖然早料到他會有聽說,但因為他從來沒有提起,她就以為他是不將這些事放在眼裏。

池以藍是多倨傲的人,目下無塵,只看他願意看的那部分,只在意他決定在意的人,除此以外,他都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。

他的善良和冷漠都是一種選擇,無關品性。

她以為,關於她的過去也是被他視而不見的一部分。

哪想到,他會挑這麼個莫名其妙的時間提起蔣行,而且在餐桌上,當著面。

她心跳忽地急促起來,某種本能讓她預見到山雨欲來前的滿樓疾風。

顧平蕪神色微微嚴肅起來,在他轉身走出餐廳前,低聲說:“我喜歡過他,但那是過去的事了。我和他什麼也沒有過,就只是小時候……單相思而已。”

他微微仄轉頭,露出似笑非笑的側臉,不在意地說:“沒審你,急著解釋幹什麼。”

她只是不說話地看著他。

池以藍似乎真的沒有追究的意思,說了聲出門看場地就上樓換衣服。

下來時,顧平蕪正坐在門口的矮凳上,看起來是在等他。

他今天穿得依然很街頭風,黑色飛行服夾克襯得整個人挺拔且冷酷,戴了頂黑色棒球帽,帽檐壓得很低,只露出半張臉,依然氣質拔群。

見他走過來,她就站起身,仰著頭看他,有點不舍似的:“什麼時候回來?”

池以藍摸小動物一樣擼了擼她後頸:“讓你跟我一起你又不去。”

“我答應表姐陪她吃飯了嘛。”

池以藍穿好鞋,把車鑰匙拿在手上,回身站定了看她,半晌才說:“現在喜歡誰?”

“啊?”顧平蕪反應了一會兒,才意識到他這話是接著餐廳時的聊天說的。

她反應很快地說:“你。”

“鎖屏換了。”池以藍沒什麼表情地擡指在她額上敲了一下,“別再讓我看見。”

顧平蕪心裏咯噔一下,怎麼還會不明白他看出那鎖屏與蔣行有關。可解釋的話才要出口,就被打斷。

“那個不是……”

他俯身吻住她,把話悉數堵回去,接著轉身走了。

她一面心頭狂跳,一面脊背發涼。

池以藍從來不屑於聽解釋,他只在乎眼前的事實是否觸碰到底線。

這也意味著,她最初給他的定義,選擇向他靠近的原因,都是他絕對不會原諒的那一部分。

早在明白他的決然以前,她就站在了雷池中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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